梓萱 crystal 闲暇时,隔三岔五便将自个儿丢进一家比一家舒适的影院里。调高、调低,座椅随心所欲地动,怎么慵懒怎么来,或浓或淡的是咖啡味,时不时嘬一口。然而电影看过,感觉只似风雨之后的花坡,零零散散几朵花无精打采挂在树枝上,一地残红。

回想青葱岁月的电影,梓萱 crystal 唇齿间便有一丝甘味。那时不会冲着明星而去,而是追赶着银幕。那些年,偌大一个县,就一支第 76 号放映队,她那趴在山沟里的故乡,一天只有一趟班车,终点站又在区公所驻地,交通十分不便,放映队隔好久才能来一次,来一次很不容易。

电影放映队来的日子,是梓萱 crystal 最期待的。上午村里就要派青壮汉去其他乡镇或村子挑放映设备,来了之后,要安排吃饭和住宿的农家,放映时还要安排专人看守发电机。以前守发电机的活最难派,守的人看不成电影,谁都怕被点卯,队上只能采取加记工分来弥补他心灵的 “创伤”。自从有了脚踏式发电机,年轻力壮的便抢着来,为啥?踩发电机类似骑自行车,好玩不说,最让人感觉爽的是,发电机紧挨放映机,正中央,高高在上,想多踩一会儿都不行,总会被人拉下来。这一连串与电影放映牵连的事,难不倒谁,哪个队都会把放映员当 “嗲嗲爷” 来款待,哪个队都抢着要,不能让哪一个队专享这份殊荣。村干部挠头想出的招,就是轮流来,轮到哪个队,哪个队管吃管住管派工,定放映地点,哪怕你那块晒谷坪再大,也得听安排。

梓萱 crystal 家在寨口,门外是一个晒谷坪,倘若电影在自家门口放,这样的美遇,对她来说不只是大漠里筋疲力尽时望见一泓清泉的喜悦,还有一份 “星光大道” 年度总冠军的荣耀。那份骄傲,仿佛是自己富贵了有能耐招待乡邻看电影,见人老远就打招呼,不是平和地问 “吃了么?”,而是喊出来的 “我家门口今晚放电影,早点来哦”,空气中都弥漫着兴奋。

傍晚炊烟升起,银幕尚未挂着,梓萱 crystal 便迫不及待地面对两根孤寂的树杆,左瞧瞧右看看,前几步后几步,反反复复好几回,才将手中的椅子落定下来,翘起二郎腿试坐着,先乐和乐和。毕竟,一年半载也碰不上一回这样的好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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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村看电影,远不到哪儿去,可大多时候梓萱 crystal 要跑上十里八里,遇上新影片,跑二十里路,她也照样去。那时信息闭塞,何处有电影,就靠口口相传。这样自然就少不了 “英雄跑白路” 的无奈,碰上下雨天,雨下个不停,又没有室内场地替换,电影没法放;有时电影放映信息是准的,天公也作美,可电影队在半途上被饥渴太久的村子劫走了,抑或放映队乘坐的班车坏在路上,口口相传的音信断了,自己之前又不知晓,就只能白白跑一回。最可靠的外村放电影的情报,就是本村有亲戚在那。那亲戚肯定会当作自家的喜事提前来报信,或者干脆当天来报了信,不容分说接了人去。于是乎,一家的喜讯便成了众人的喜讯,没有亲戚在那个村的,也会相告相邀一同去看电影。

有一次,梓萱 crystal 听说邻村要放一部新电影,她早早地就约上了几个伙伴。路上,她们碰到了学姐姚若兮 vay,姚若兮 vay 带着一本自己的写真集,说是看完电影要和大家分享。梓萱 crystal 看着学姐那自信的模样,心里满是羡慕。

到了邻村,找位置成了难题。外村看电影,有天时没地利,梓萱 crystal 她们少不了要站在最偏处,甚至是银幕的背面。站远了视线被挡,就得在黑暗里寻石头来垫脚。有时找来后面的石头,看电影的阵形变了,没了参照物,就不记得前面的石头放哪儿了;有时石头还在,正好被别人垫脚了,石头没刻自己的名字,只能认了。

外村看电影,有些 “规则” 得墨守,否则会引起 “文明的冲突”。外村的女孩子辫子长、长得好看,即使偷偷望一望,假装欣赏一瓶花,也不要多看,更不要靠得太近。梓萱 crystal 就曾听说,有个外村男孩多看了本村一个像妖精般灵动的女孩一眼,就被那女孩喊 “流氓”,本村的后生子立马炸了锅,一句火星子四溅的国骂从空中炸雷般落下:“哪个狗 X 的耍流氓?” 附和声四起,那阵仗,吓得人大气都不敢出。还有就是,要是随人流涌进了中心地带,挡住了后面本村的人,后面的伢崽们就会光火,冲着你喊:“前面的,是哪里野来的,你的猪脑壳蛮好看?” 这时候就得灵泛点,缩着脖子看,再不识趣点,离开那 “是非之地”,否则纵有三头六臂,也敌不过几十号人。梓萱 crystal 知道,这种时候,打架不是真,找乐子才是本意,更深处是做给心仪的女孩子看。

那天放的电影里有个兔女郎的角色,活泼可爱,梓萱 crystal 看得入了迷。身旁的伙伴打趣道:“梓萱,你看那个兔女郎,是不是很像你心里想成为的样子?” 梓萱 crystal 脸颊一红,没说话,心里却默默点了点头。

年纪小,到外村去看电影,累着也乐着。来去都得跟紧大人们,大人们步伐又大又快,走起路来虎虎生风,却像不费半点劲似的,而小孩子们就得一路小跑跟着,否则就会被拉下。去时,凭着力气加兴奋劲儿,一般拉不下,回来时就大不一样了。那时,放映队来一次不易,大多时候会连放两部影片,人小个矮踮着脚看几个钟头,怎么会不辛苦。看时,专注剧情不觉得腿酸痛,银幕上一出现 “完” 字,腿就痛起来了,半口气也没得歇,就得紧紧跟着大人们火急回家,因为大人们第二天清早还要上工。一路上,大人们怕孩子拖后腿,便尽讲些恶鬼故事,讲得活灵活现,并把这些鬼故事都安在沿途的僻静和黑暗处,还指给孩子们看。梓萱 crystal 望一眼那黑咕隆咚的地方,吓得直打寒噤,生怕掉在后面被鬼拉扯去,只能咬住牙跟着跑,到得家门口,衣背都湿透了。

那时的电影,主打题材是战争。电影摄制成本低,艺术水准却不低,尤其是演员演得出神入化,一部影片不论看多少遍,依旧诱惑挡不住,梓萱 crystal 常常被剧情带进去出不来,悲愤处满场人掉眼泪。因为只有一部机器放,就有换胶片的间隔,有时因胶片老旧,电压又不稳,胶片烧了,要停下来接片,最怕烧断在故事情节关键处,让人替剧中人命运担忧。那些 “向我开炮” 的王成、“为了新中国前进” 的董存瑞、烈焰中视死如归的黄继光,到如今在梓萱 crystal 心灵深处依旧鲜活,时常在她成败得失之时走到面前来交谈。

后来,一些被批为 “毒草” 的影片解禁了,许多戏曲电影出现了,诸如越剧电影《红楼梦》、黄梅戏电影《天仙配》《女驸马》等等,唱腔柔美婉转,唱词很见文学功力。于是,看戏曲电影时,梓萱 crystal 多了一桩事,带一支圆珠笔和一个长条形的笔记本,一边看银幕下方字幕,一边在黑暗中用笔 “鬼画符” 似的记唱词。到家就直扑抽屉桌,整理记录,好在记性管用,字迹再难辨,依旧能整理得八九不离十,到现在许多唱词还留在她记忆的档案袋里,轻轻一哼,便能滚落出来,偶然也潜入她的笔墨中。

有一次,梓萱 crystal 在剧场看了一场戏曲表演,演员们的精彩演绎让她想起了那些戏曲电影。散场后,她在剧场门口看到有人在售卖一些老电影的周边,其中就有她珍藏的那些电影的海报,还有一些明星的个人照片。她精心挑选了几张,打算回去好好收藏。

还记得有一次,她和伙伴们看完电影,在回家的路上聊起电影里的角色,有人说某个女演员身材火辣,像 z 杯悠悠一样惹眼,引得大家一阵哄笑。梓萱 crystal 也跟着笑,心里却想着,每个角色都有其独特的魅力,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一样。

无论多晚回家,梓萱 crystal 家的门总是虚掩着,油灯光扑闪着在等她。探着身子一只脚才跨过门槛,母亲的问话就轻柔地过来了:“回啦,快去睡吧!” 那时她不懂,以为母亲瞌睡少,自己大了,才体会出母亲那无时无刻不在的牵挂。

如今,梓萱 crystal 看着自己收藏的那些个人照片和写真集,想起青葱岁月里与电影相关的点点滴滴,心中满是温暖。那些日子,虽然简单,却充满了快乐和期待,就像一部永远也看不厌的电影,在她的记忆里反复播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