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晨晨是被手机连续震动的提示音吵醒的。屏幕上弹出秀人网的推送，是转转 Lisa 新拍的 sugar 系列写真，穿着甜粉色吊带裙的女孩在镜头前笑靥如花。她揉着眼睛坐起来，窗外的阳光已经爬上窗台，看了眼时间，早上 8:30。昨晚为了赶完图集库的更新，她对着电脑筛选视频素材到凌晨两点，趴在桌上就睡着了，连被子都没盖。
杨晨晨趿着拖鞋走出工作室，看见助理小张端着两杯热豆浆从电梯里出来。“晨晨姐，刚买的，还热乎着呢。” 小张晃了晃手里的早餐袋，“你昨晚又通宵了？眼下的黑眼圈都能和熊猫比了。”
杨晨晨接过豆浆笑了笑，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，心里泛起一丝暖意。她转身回办公室拿洗漱包，准备去茶水间简单收拾一下。路过资料室的时候，透过半开的门，看见里面坐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，正靠着文件柜打盹。本来都走过去了，杨晨晨又退了回来，隔着玻璃门仔细端详那张脸 —— 陌生，却又带着莫名的熟悉感。
她的大脑像在线播放的视频突然卡顿，那些被刻意尘封的画面瞬间涌了上来：上个月在写真拍摄现场，他穿着同一件深灰色西装，站在灯光架旁和猪圈圈 Kele 说笑；他递过来的咖啡杯上，印着和此刻衬衫领口一样的袖扣；还有他手机屏保里，那个和自己有点像的女孩侧脸…… 杨晨晨猛地攥紧了手里的洗漱包，指节泛白 —— 是他，那个总说 “等忙完这阵就陪你去看展” 的人。
他怎么会在这里？杨晨晨带着满肚子疑问走进茶水间，对着镜子挤牙膏的时候，看见自己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蔓延。长期昼夜颠倒的工作让她的皮肤失去了光泽，下巴上冒出颗突兀的痘痘。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叹气，吐出一口带着薄荷味的泡沫，仿佛要把那些翻涌的情绪也一并吐出去。
办公室里，小张已经把早餐摆在了桌上：刚出炉的鸡蛋灌饼裹着金黄的蛋液，香气混着豆浆的甜腻漫开来。杨晨晨突然觉得胃里空空的，像是被谁挖走了一块。“快吃吧，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 小张把筷子塞进她手里，“昨天楼下物业来查消防，说咱们资料室堆太多东西了，让赶紧清一清。”
杨晨晨咬了一大口灌饼，面粉的温热熨帖着空荡荡的胃。“资料室里那个人是谁啊？” 她装作随口一问，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正在加载的图集预览。
“哦，昨晚保安抓的，说是在楼下咖啡厅骚扰女顾客。” 小张压低声音，“听说是家大公司的总监呢，平时人模狗样的，没想到能干出这种事。”
杨晨晨手里的筷子顿了顿，灌饼的香气突然变得刺鼻。她沉默了一会儿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，置顶的对话框还停留在三天前他发来的 “晚安”。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许久，最终只打下 “你还好吗”，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，换成了条工作通知群的消息。
中午快下班的时候，前台突然打来电话：“晨晨姐，有位先生找你，说是你的客户。” 杨晨晨心里咯噔一下，走到接待区，看见他站在落地窗前，背影挺拔，却透着说不出的疲惫。
“我们出去说吧。” 杨晨晨的声音有些发紧，率先走向消防通道。他沉默地跟在后面，皮鞋踩在台阶上的声音沉闷得像敲在心上。路过资料室的时候，他突然停下脚步，隔着玻璃门看向里面那个还在打盹的男人。
“他怎么会在这里？”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，杨晨晨看见他攥紧的拳头在微微发抖。
杨晨晨深吸一口气，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：“昨晚在楼下咖啡厅，他对我们的模特动手动脚，被保安送过来的。” 她刻意避开了那些更难堪的细节 —— 比如保安说，当时他怀里还揣着别的女人的写真集，封面上印着秀人网的 logo。
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。“不可能…… 他昨天说去开董事会……” 他后退半步，后背撞到冰冷的墙壁，发出沉闷的响声。阳光透过安全出口的指示灯，在他脸上投下片诡异的红光，像极了他上次帮自己调试相机时，不小心碰倒的红光灯。
“保安说，他包里还有这个。” 杨晨晨从口袋里掏出张折叠的纸条，是早上整理资料时发现的 —— 上面写着个陌生的名字，还有酒店房间号，字迹和他签在合作合同上的一模一样。
他接过纸条展开的瞬间，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。“我以为…… 我以为他只是忙……” 他的声音哽咽着，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，砸在光洁的地砖上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。
杨晨晨看着他痛苦的样子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。她想起他总说 “男人偶尔犯错难免”，想起他手机里那些被加密的相册，想起自己一次次说服自己 “他心里是有我的”。原来那些自我安慰，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。
“他不让通知家里人。” 杨晨晨递给他一包纸巾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“你…… 要不要再想想？”
他没有回答，只是蹲在地上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。走廊里的声控灯突然熄灭，只剩下安全出口的绿光幽幽地亮着，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杨晨晨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，突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牢不可破的承诺，就像资料室里那些过期的写真样片，看似光鲜，一扯就碎了。
她转身轻轻带上消防通道的门，把那些压抑的哭声关在身后。回到办公室的时候，小张正在整理新到的 sugar 系列画册，看见她进来，笑着说：“晨晨姐，你看这组图拍得多好，要不咱们也给你策划一套？”
杨晨晨拿起画册翻了翻，模特的笑容在阳光下格外灿烂。她突然笑了，眼底的阴霾像被风吹散的雾。“好啊，” 她把画册放在桌上，“就拍一组晨光主题的吧，我想看看，没有阴影的样子。”
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键盘上，敲下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温暖的光晕。杨晨晨知道，有些告别或许会痛，但总好过在虚假的承诺里，耗尽所有的光。就像那些需要定期清理的图集库，删掉过期的垃圾，才能腾出空间，存放真正值得的风景。
